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奶糖biu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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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九辫】九命猫

♡民国AU 志怪?

♡少爷九郎/猫妖辫儿

♡一发完

请勿上升

01

杨府近日新来了只小白猫。通体雪白,脖子上挂着个写着“雲”字的字牌,眸色湛蓝,皮毛干净,油光水滑的,看起来不像流浪猫,也不像是贪图他杨府这几口吃食的样儿,可人家就是赖在杨府,说啥也不走了。

杨老太太信佛,心慈,最大的乐趣就是喂养方圆几里来的流浪猫,每天固定就那几只,一到饭点儿就在门口呜呜喵喵地撒娇卖萌。这只小白猫可不一样,它骄矜的坐在一边儿,昂着下巴,看着别的猫一窝蜂似的抢食,脚指头都懒得动一下,只有身后雪白雪白的长尾巴,不停地晃呀晃。

别的猫是给食就撒娇,吃饱了抹抹嘴巴就跑掉,它呀,像个主子似的,得你喂到嘴边才肯吃。漂亮得人人都垂涎,可它只让年轻漂亮的小丫鬟抱,男的一近身儿就亮爪子。小猫嗓儿又嗲又甜,从不轻易叫出声儿来。吃饱了就占了平时杨家少爷杨九郎最爱的石桌子,懒洋洋的晒太阳。

杨老太太看它漂亮,想拿它当家猫养活,却遭到了心肝儿宝贝杨九郎的强烈反对。

众所周知。

九郎怕猫。

想他一个堂堂正正的伟男子,不怕刀枪剑戟斧钺钩叉,唯独怕猫儿——这种软绵绵娇滴滴的小生命。

你说巧不巧,就这么一个骄矜高傲的小家伙,别人怎么讨好都难让它瞧那么一眼,它偏偏就喜欢粘着绕着它走的杨九郎,远远见杨少爷回来了,能跟在人家屁股后撵出十里地,等九郎跑不动了就往人家怀里一趴,打个秀气的小哈欠,优哉游哉的甩尾巴,要有人敢打扰它休憩,它就呲小牙亮爪子。

杨九郎吓得不敢动,苦着张脸,心惊胆战地抱着怀里的猫主子。

这叫个什么事儿啊?祖宗我可没惹您啊。

猫妖张云雷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,心里嗤笑了一声儿,“样儿吧!”

02

他还真不是普通的猫儿。他张云雷,是一只快得道升仙的猫妖。

猫修炼出第九条尾巴的时候得以升仙,张云雷天资聪颖,已经有了八条尾巴,到今天,只差八件功德就得以圆满。

他为什么盯上杨九郎?因为杨九郎命里带劫,不多不少正好八劫。每一劫都是生死大劫,也不知道上辈子干了什么大奸大恶的事儿,托生成这么个天煞孤星的命。

张云雷好奇啊,动用妖法查了杨九郎的前世今生,也不知是什么原因,像隔了层雾似的,恍恍惚惚看不清楚,只知道灵台清明,哪一辈子也不是大奸大恶的人,哪一辈子也没做大奸大恶的事儿。

那他为什么这么多劫难?

张云雷一翻白眼儿——老天瞎了眼关我什么事儿?我给他破了劫修了功德就成了。

张云雷就这么在杨府住下了,因着他总跟着杨九郎,也间接得了不少好处。

杨九郎是家里的独苗儿,也是家里人最心疼的一个。刚出生就差点活不下来,好容易救回来了,找了大师一算,说这孩子命里带劫,活不到三十岁。

杨老太太差点哭昏过去,从那时开始礼佛、茹素,广结善缘,不求九郎有多大出息,只想给他求一个平安。

是以杨九郎长到这个岁数,模样周正,性格温和,家财万贯却不纨绔,还有才学,全城未婚少女哭着喊着说“九郎好俊”“九郎娶我”,杨九郎铁了心,硬是没娶妻,说“怕耽误人家姑娘。”

张云雷听说这事儿的第一个反应不是这杨九郎多么温柔善良,而是,姑娘们瞎了眼啦?就这模样?小眼八叉的,这还俊呢?你们什么审美啊?

张云雷一边腹诽,一边儿巴巴地跟着人家屁股后面,成天到晚盼着杨九郎倒霉。

直到那日,跟在杨九郎身后的张云雷被几个熊孩子兜头扬了一脸灰,还差点儿被石头砸了,好脾气的杨九郎第一次发火,给熊孩子们一人一个脑瓜崩全给撵跑了,回身把雪白雪白小小一团儿的张云雷抱进怀里,不怕自己浅色的长袍沾上污渍,也不怕猫儿的尖牙和利爪,还摸摸猫儿沾了灰的耳朵。

“你怎么不躲呀?没砸疼吧?没事儿啊,我给他们撵跑了,你别害怕。”

怪了,我害怕?我张云雷能害怕?再说我还能有您胆儿小?你不是怕我么?见了我躲十米远?这会儿不怕了?

张云雷真想笑话他,抬头瞅他,恰好杨九郎也正低头看他。温柔又关切。

“扑通!”

张云雷的猫心剧烈的跳动了一下。杨九郎轻轻地抚摸他,纤长白净的手指还沾了一点他身上的灰尘。张云雷眨眨眼睛,迎着夕阳,终于看见了那双小眼睛里浩瀚的大海与星辰。

姑娘们说的有道理。

九郎是俊。

03

杨九郎最终决定养着他。

怕猫的杨九郎还是怕猫,却不怕怀里又小又白又软的小跟屁虫,他无奈地说,“你瞧他这么小,天天跟着我来来往往的,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躲,万一真出事儿了不是造孽么?”

张云雷皱了皱鼻子,一边儿嫌弃杨九郎自顾都不暇了还咸吃萝卜淡操心,一边儿伸出爪子让杨九郎给他剪指甲。

刚洗了澡的猫儿身上泛着水汽儿,杨九郎怕他冷,给他搭了个小毛毯,两只手臂拢着在膝上,小心翼翼地,既怕他抓着自个儿,也怕剪疼了他,每剪完一只,都要安慰地揉揉他的爪尖和粉色的小肉垫。

张云雷懒懒地伸了个懒腰,在杨九郎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,不一会儿,就幸福地打起小呼噜。

杨九郎的怀抱暖,又软乎乎,张云雷意识一散,一不小心就露出了原形。

杨九郎正摸着猫儿的后背呢,毛绒绒的白尾巴突地扑在他眼睛上,等他把这碍事儿的尾巴一拨开,低头一看发现不对了。

嘿!

杨九郎一脸懵的看着自己怀里的猫,一、二、三、四……八,足足八条尾巴,在他鼻子前边儿晃来晃去,尾巴尖儿扫着他的鼻头。

“啊啾!”杨九郎打了个巨大的喷嚏。窝在他怀里的猫儿受了惊,一骨碌站起身来,正对上杨九郎难以置信的脸。

张云雷愣了半刻,咔吧咔吧眼睛,决定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,小脸一皱,又窝了回去,八条尾巴逐渐拢成一束,尾端打着卷儿,毛绒绒的。

糊弄鬼呢您内?!

杨九郎揉了揉眼睛,有点儿明白了。

这不是普通猫儿。这是来了个祖宗。

04

杨九郎还真就把张云雷当祖宗似的给供起来了。

杨九郎命里的劫数还没到,张云雷没事儿干,成天揣在杨九郎怀里当暖宝宝,吃饱了就睡,胖了得有小半斤。张云雷有时候支着下巴想,未来有一天儿他羽化升仙了,旁人不惦记,也得惦记杨九郎胸口的这一亩三分地儿。躺着是真舒服。

日子一天天的过,一转眼儿,年关近了,九郎命里的劫来了。

那天杨九郎带着张云雷去酒楼和朋友吃酒,酒局散了,杨九郎喝到微醺,告诉司机先开车回去,他带张云雷走着回,顺便醒醒酒。

黄昏的风有丝丝凉意,很是提神醒脑。张云雷被杨九郎惯得越来越娇贵,说什么也不肯自己走,又嫌弃杨九郎身上有酒气,不肯猫在他怀里,攀着他的手臂登上肩膀。

杨九郎怕他摔了,想搂他回怀里,张云雷非是不让,一人一猫当街就撕吧上了。

就在这时,变故突生。

一辆小汽车横冲直撞的朝杨九郎开过来,这要是撞上不死也去了半条命,张云雷余光瞥见,吓得三魂散了七魄,顾不得周围还有路人,瞬间召唤出真身,一爪子将杨九郎扑倒了,踩在他胸口披头盖脸地训他,“杨九郎!你傻啊还是瞎啊!不知道看路啊!”

话刚出口,张云雷就意识到坏事儿了。张口结舌地愣在那,看着杨九郎瞪得大了一圈的眼睛,一肚子骂人话全梗在喉咙里。

杨九郎和戏文里与蛇妖厮混的许仙一样,是个肉体凡胎的胆小鬼,他这一嗓子吼得酣畅淋漓,杨九郎怕是会被他这口吐人言的“妖孽”吓死。他张云雷可没有能让杨九郎死而复生的能耐。

小汽车极速地飞驰而去,远处的路人们注意到这边的变故,好奇的张望过来。杨九郎顾不得自己跌得满身狼狈,一手捂住张云雷的嘴巴,一手捂他的尾巴,“闭嘴!”

“你疯了吧?!不怕被当妖怪抓起来啊你!”

嗯?好像和他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。张云雷有点懵,还没等他反应过味儿来,杨九郎大衣一撩,将他好好罩在怀里。

“别出声儿,有事儿回家再说。”

隔着衣服,张云雷听见他温柔的嗓音。

他听着杨九郎沉稳的心跳,心里默默想。

姑娘们说得有道理。

九郎温柔又心细,嫁给九郎肯定享福。

05

“你给我从实招来。”杨九郎将张云雷放到桌上,鼻子贴鼻子地看着桌上的小猫儿。

张云雷懒洋洋地白他一眼,不吭声儿。

杨九郎弹了弹他脖子上的“雲”字牌,两条眉毛沮丧地耷拉着,鼻子眼睛都抽到一起去,他说,“小云儿,你怎么能是个公的呢?”

他本来以为自己和许仙一样,命里有奇遇,招来了个骄矜可爱还爱撒娇的猫妖娘子,今天听猫儿一嗓子喊出来才知道,合着这是条公的。

不能够啊。

杨九郎不服气,将懒洋洋趴着的猫儿一下子掀翻过来,映入眼帘的就是两颗饱满圆润的猫蛋蛋。

由不得他不信。

趁张云雷还没缓过神儿来,杨九郎下手轻轻捏了捏它的蛋蛋,顺便弹了弹猫科动物寒碜的小吉吉,“小云儿。你好小啊。”

换来了抓痕四道。

猫毛挡了张云雷满脸的绯红,他羞恼地咬牙。

杨九郎!

大坏蛋!耍流氓!

06

到晚上张云雷意识到不对了。

他显出真身,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一、二、三、四……七。

七?!

七?!

七?!

我不是有八条尾巴么?!

我尾巴呢?!!!

再查一遍,还是七条。

张云雷吓惨了,手脚并用将已经入睡的杨九郎扒拉醒。

“杨九郎!快来!查查我几条尾巴!”

杨九郎睡眼朦胧,也不知道祖宗是发了什么疯,下意识地迁就。他认真数了数,说,“七条。”

“你再查一遍!”

杨九郎打了个哈欠,一根根尾巴拨过去,又查了一遍,“还是七条。”

猫儿惊慌地直跺脚,低头愣了半晌,似乎想到了什么,最终从窗子“嗖”地一下蹿出去,一瞬间就没影儿了。

杨九郎坐在被窝里懵了好一阵儿,终于醒了过来。

不对呀!

他家猫儿不是一条八尾猫么?

尾巴呢?尾巴哪儿去了?

07

张云雷化出真身,直奔仙境德云山找他师父去。

他师父是个年岁极大的老神仙,传说是夸父逐日时沾了夸父仙气的一颗仙桃。

师父睿智,天上地下无所不知,他一定知道因由。

郭德纲在石桌前正坐,周围仙气缭绕,两杯热茶汩汩地冒着热气,仿佛知道有客前来。

张云雷坐在对面,好好地行了个礼,见师父脸上是慈爱的神色,就忍不住委屈,“师父,徒儿的尾巴没了。”

郭德纲看了他片刻,“师父给你讲个故事吧。”

张云雷皱皱鼻子,被九郎惯得忘了昔日师父如何严厉,下意识地撒了娇,“师父,我想知道尾巴怎么能回来,不想听故事。”

郭德纲一瞪眼睛,“你听不听。”

……

“听!”

郭德纲看着他,目光带着怜悯,“三百年前,有一仙人与一凡人相恋,因为不合天规,被人抖搂给了天帝。天帝面子上过不去,略施薄惩。本来是小事一桩,但那仙人屡教不改,仍然偷偷与凡人来往,还偷了仙丹给那凡人延年益寿,不顾那凡人并无仙命,私下教他仙法以求凡人也能位列仙班。地府君前来上告,终于彻底触怒天帝,将他们一个抽去仙骨,打入轮回,一个改写命簿,受百劫之苦。”

“那个凡人是杨九郎?”张云雷不可置信的瞪大眼。

这小眼八叉的男人,还怪有福气的!哪个仙人瞎了眼了看上他了,眼光怎的比他这猫妖还不如?

郭德纲点点头,看向张云雷,“听懂了么?他的劫是天命天罚,想要破解,必得以命抵命。”

张云雷想到那小眼八叉的好脾气男人,“扑通”一声就跪下了,“师父,您法力高深,求您想想办法?我与他相处过,他真是个好人,他对谁都好,真的!老天瞎了眼,他不该受苦,他活该长命百岁。”

郭德纲摇头,“我没法子。他这不是一般劫难,是天命天罚,旁人破不了。”

“不可能!”张云雷剧烈地摇头,“师父,您别蒙我,昨日我刚破了一劫,虽然丢了条尾巴,但这可不算破不了!”

郭德纲目光沉沉,“孩子,你没明白,师父说的是旁人。”

张云雷愣了半刻,对上郭德纲怜悯的目光,才明白什么叫,不是旁人。

他的劫因他而起,自然只有他可以破。

看他目光里有了震惊和了然,郭德纲轻轻的点了头。

——他就是那个瞎了眼的倒霉仙人。

张云雷愣了,他做梦也想不到,他一个清心寡欲修炼的猫儿怎么就惹上情缘了。

“你想要尾巴,放着他不管就是了,左右天命压根没想让你们相遇。”

众所周知,九郎怕猫。

张云雷偏偏托生成猫妖。

一个一心修炼不问尘世,一个见了猫躲得百米远,本该永世不见,司命落笔之时怕也没想到,命簿写成这样,他们还能走到一起。

这是劫,兜兜转转却成了缘。

司命的灵巧心思也算不到,九郎仍然怕猫,唯独不怕张云雷,还动了心思,想娶他做猫妖娘子。

缘之一字,当真玄妙。

张云雷沉默半晌,“我要是放着他不管会怎么样?”

“他受他的劫,你成你的仙。”

“我要是管他呢?”

“你的尾巴只够挡七劫,最后一劫,仍然躲不过去。”

张云雷沉默半晌,说,“那我不管他了。”

郭德纲静静地看着他,没有再说话。

气氛凝滞了。张云雷被师父的目光盯得浑身难受,小声嘟哝一句:“徒儿告退。”转身朝山下奔驰而去。

跑到一半,张云雷突地停下脚步。

他想到杨九郎眼睛里的大海与星辰。

他想到了九郎温暖的怀抱和安慰他的手指。

他想到九郎的温柔与体贴,冷漠与疏离。

他想到九郎说,“我命数不好,活不长远,不敢与人太亲近,怕连累人伤心。”

张云雷回身看看自己仅存地七条尾巴,悲哀地想,杨小瞎,你可害惨我了。

脚步一转,又往杨家跑去。

师傅说了,这劫因我而起。

自然由我来破。

08

张云雷到家的时候天还没亮,杨九郎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等他,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,下巴一点一点,不住的打哈欠,泪渍干涸在脸上,看起来脏兮兮的。见张云雷的小身影从未关的窗户跃进来,杨九郎一把掀了被子下了床,鞋都来不及穿就跑到张云雷面前儿。

天这么冷,他还不关窗户,等他到这个时辰,冻得嘴唇都白了,熬得眼眶都青了。

特别的傻。

张云雷原本还在心疼自己的修为,杨九郎诚挚担忧的眼神一看过来,就轻松化解了他满腔的不忿。

他是疯了才会不受控制的觉得,拿毕生修为换一个活生生的杨九郎是值得的。

猫儿湛蓝的眼睛紧紧盯着他,却不肯说话,杨九郎满心忐忑,轻声问,“你没事吧?小云儿,你尾巴呢?没事儿吧?”

一上来就戳了他痛脚,猫儿扭过头,不想理他。杨九郎急着呢,无奈的“哎呦”一声,眼巴巴的凑上来,眸光猝然相对,张云雷不受控制的想到前世与杨九郎的情缘,居然生出点类似害羞的情绪来。猫脸滚烫,耳朵都抖起来了。

杨九郎一双小眼儿眼巴巴的瞅着他,张云雷眼瞅着躲不过这一问,又不想同他解释什么前世今生,只能瞪他,嘴巴里不服输,“我能出什么事儿!担心你自己吧!小眼八叉的,还瞪我!”

杨九郎有点不好意思,低头傻傻一笑,“嗨!我知道你是神仙,你比我厉害,我就是担心你嘛。就瞎操心。”说完又摸摸他的脑袋,“您可别冤枉我了,我哪儿敢瞪您呢。”

猫儿瞬间软化了表情,别别扭扭地用脑袋轻轻蹭了蹭杨九郎垂在身侧的手指,小声嘀咕,“杨小瞎,你听好了。”

“我叫张云雷。小名儿磊磊。”

你可别再叫我小云儿了。

我一只两百岁的猫妖叫这个名儿,羞不羞呀。

09

气氛缓和没多久,俩人又吵架了。

张云雷一宿没睡,困得眼皮打架,团成一团窝在床上等着杨九郎抱他一块儿补眠,谁想半天等不来人,一听见开门声儿,打瞌睡的猫儿幽幽转醒,就看杨九郎打扮得人模人样的在那照镜子。

见猫儿抬着脑袋支棱着耳朵看过来,杨九郎笑着解释,“我得出门儿一趟。昨儿和朋友约好了,一块儿去戏园子听戏。你先睡吧,回来给你带好吃的。”

一句话,张云雷就火了。

我为了救你丢了条尾巴!几十年的道行就这么没了!你不陪我睡觉倒去花天酒地泡美人儿!还有没有天理了!

猫儿气势汹汹的站起来,龇着尖牙,锋利的猫抓勾住杨九郎的前襟,喉咙里发出危险的低吼,把怕猫的杨九郎吓得汗毛倒竖。

“磊磊,咱有话好好说啊,不带这样的!”

“不许去!陪我!”

祖宗又闹脾气了,杨九郎放缓口气,顺毛撸,“磊磊,早前儿约好的,我得去啊,咱不能说话不算话是吧?”

“我不管!不许去!”

猫儿勾住他的衣衫,死活不撒手,任性的小模样莫名地好看。杨九郎怕伤了他的爪子,小心翼翼将勾住自己盘扣的猫爪解下来,揉了揉粉色的肉垫,“咱打个商量?这次你让我去,以后我都不去了,多陪你,把今儿的亏补回来,成不成?”

商人重信。杨家经商,杨九郎把承诺看得比命重。

猫儿低头盘算一阵,不情不愿的收了爪子,仰着下巴说句,“行吧。早点儿回啊。”又蔫哒哒的趴回去。

肉眼可见的委屈。

杨九郎受得了猫儿撒泼,偏偏见不得他委屈。在床前站了许久,突然叫了丫鬟过来。不多时,含着满心委屈根本睡不着的张云雷被杨九郎两掌托起来,放在一个铺满棉絮的小篮子里,还盖上一方海蓝色的小被子。

杨九郎摸他的脑袋,“行啦,别委屈了,我带你去行么?你睡吧,我不离开你。”

大男人出门还提个菜篮子带着小宠,看着蠢兮兮的,一点儿不招人喜欢。

但怎么办,张云雷喜欢。

一句我不离开你,就让他心上开满了花。

张云雷捂着猫心小声叹。

杨九郎,你怎么这么会啊。腻歪死我得了。

10

张云雷算来对了。那戏子不单纯。戏唱得没多好听,一双骚狐狸眼倒像长了钩子似的,直往九郎这面儿瞟。末了还让人递话,说是钱财易得,知音难觅,请九郎和他那位狐朋狗友留下,探讨探讨。

张云雷气得牙痒痒,来回搅和,吵着闹着要回家。杨九郎看他不管不顾的,就差口吐人言了,吓出一身汗,匆匆告了句失陪,提溜着篮子往家赶。

进了屋子锁了门,猫儿骄矜的坐在桌子上,带着一团酸气笑话他,“我当你们去看什么好人物呢,你们什么品位啊?就那模样,那嗓子,还没我唱得好呢!”

最可气的是那十里都能闻见的骚味!九郎纯善,可别被带坏了。

杨九郎一直操心自己的宝贝猫儿,根本没多看那戏子,自然错过了人家妖娆的媚眼。这时哪品得出猫儿心里的弯弯绕绕,只饶有兴味的看他,“你还会唱戏?”

“会啊。我比他唱得好。”猫儿懒洋洋伸了伸腰,“春秋亭外风雨暴,何处悲声破寂寥。隔帘只见一花轿,想必是新婚渡鹊桥。吉日良辰当欢笑,为什么鲛珠化泪抛?此时却又明白了……”

猫儿姿态慵懒,唱腔婉转。

他没说大话。单凭这神仙一样的嗓子,定然做得那一票难求的名角儿。

猫儿轻巧的跳下桌子,周身突然被暖黄的光晕围绕。

婉转的唱腔仍在继续。那光团渐渐拉长,杨九郎被光亮刺得睁不开眼,匆忙用袖子挡住,待刺眼的光团消失,杨九郎睁开眼睛,竟然看到一片水蓝色的衣角。

一双洁白如玉的手拉下他的手,一抬眼,便看到眼前一位长身玉立的俊俏公子。

他穿了一身水蓝大褂,手握一把素扇,和着唱词蹙了黛眉一双,粉唇娇嫩饱满,桃花眼儿积了两泡水汽,似嗔似怨总含情。

潘安再世,也不过如此了吧?

杨九郎呆呆看了半刻,脱口而出,“磊磊,你长得真好看。”

张云雷骄傲的合了折扇,学着那些纨绔的风流模样,出言挑逗,“比之方才那个戏子如何?”

杨九郎认认真真的回答,“还是你好看。”

张云雷笑了,用扇子挑了挑杨九郎的下巴,桃花眼儿凑上来,盯住杨九郎, “那你是喜欢他,还是喜欢我?”

“当然是你。我哪儿喜欢过他?原本我就只喜欢你。”

“真的?”

“当然是真的。”

杨九郎从来不说谎。他说喜欢,就是真的喜欢。

张云雷笑了。一排整齐的小白牙,桃花眼弯弯,连笑纹都好看。

杨九郎心都化了。

他这个神采飞扬的样儿,谁能不喜欢他。只恨自己凡人之身,配不上神仙公子。

那公子却施施然到他身前,轻轻献了个吻,嘴唇厮磨着他的耳垂,带着气音儿轻声说,“九郎,我也喜欢你。”

九郎知道自己命里有劫。这猫儿的魅惑姿容不像是不食烟火仙人。

他是妖。

不是来助他的,就是来索命的。

但只凭这一句“喜欢”。纵然张云雷是生啖凡人血肉的妖物,杨九郎也愿意舍下肉身一具,博他一个笑脸。

杨九郎从来不说谎。他当真的。

11

从那日之后,互表过心意的俩人时常巫山云雨到天明。

张云雷白天化作猫儿跟着杨九郎外出,晚上就化作人形变着法儿缠人。一个月下来,杨九郎没被小妖精吸干精气,反而比往日更加精神焕发生龙活虎。倒是张云雷,动不动就哑了嗓子,瘫在床上喊腰疼。

近日他越发懒散了。也越发粘人。

昨个杨九郎去码头办事儿,猫祖宗昏昏欲睡,却不肯留在家里补眠,死活要跟着。也是巧了,干活的工人不当心,一个错手差点将杨九郎推进海里。猫儿紧紧咬了他的袖子争取了时间,他才没从十米高的地方掉下去被汹涌的浪花吞没。

张云雷被拽断了颗牙,利爪全部绽裂,甲床血肉模糊,刚回到家就陷入沉睡,第二天晚上还没醒。

杨九郎吓坏了,怕他是受了什么内伤,大晚上的找遍全城的兽医。一连几位名医说了猫儿没问题,杨九郎才放下心,搂着他睡觉。

猫儿在他怀里睡得放松,骨碌翻了个身,伤痕累累的爪子就递到杨九郎眼前。杨九郎心疼的不得了,轻轻揉揉他的肉垫。张云雷登时一缩爪子,委委屈屈的喊了句“疼”。杨九郎不敢再碰,嘴里安慰着,一遍一遍顺着他的后背。

猫儿渐渐睡熟了,心神一散,又露了原型。

这是第三次,猫儿在他面前露出原型。

杨九郎看着猫儿光秃秃的两条尾巴,手指僵了僵,顿在半空中。

最初,猫儿有八条尾巴。上一次从车轮子底下救了他,就少了一条。杨九郎每每问起,张云雷总是岔过去。现在想起来,那猫儿眉眼低垂,目光闪躲,分明是故意瞒他。

这一月来大小事不断。杨九郎记不得自己有多少次差点遭遇意外,却知道每次都是猫儿让他化险为夷。

原来救他是有代价的。

张云雷故意瞒他,但杨九郎不是傻子。

他越来越虚弱了。以前无论情况多么惊险,张云雷几乎不会受伤,这次却差点连他自己都随杨九郎一起掉进海里。

就差一点点,他就会害死张云雷。

杨九郎的眼泪顺着脸颊大滴大滴的滚落,在被子上落下一大片洇湿的泪痕。

算命的说他命途多舛,一生孤寡。

这是命。得认。

张云雷在睡梦中动了动耳朵。

大雪纷飞的季节,他梦到了下雨。梦里绵延不绝的,是水滴滴落的声音。

12

杨九郎失踪了。

张云雷一觉醒来,被窝都凉了。桌上放了张信纸,边儿放着银子,信纸上就写了三个字,“你走吧。”

杨九郎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撵他走。张云雷略一回忆,就明白了因由。气得咬牙切齿。

这傻子!要命的关头,他乱跑什么!

张云雷马不停蹄的找了一整天,终于在城北的一家酒楼找到了杨九郎。

杨九郎醉得不轻,正趴桌子上睡着,鼾声不小。

张云雷额上的青筋蹦了蹦,跳上桌子,对着他的脸一脚踹过去。

杨九郎嘟哝一声,还没醒,换个边接着睡,脸上红彤彤的,压出好几道红檩子。

他的处境本来就危险,还醉成这幅人事不省的狗德行。张云雷气得快升仙了,摇身一变化作人身,大嘴巴子噼里啪啦的抽过去。

杨九郎终于醒了,醉透了的眼睛迷蒙着看了他一眼,先是愣了一下,随即想到什么似的,轻浮地冷笑一声,“呦!您怎么来了?我不是让您走么?”

张云雷的脾气“噌”的燃起来了,指着他鼻子喊,“杨九郎,凭什么你让我走就走啊?我是不是给你脾气了?”看他这样就心烦,张云雷将手帕扔给他,不耐烦的说,“别在这发疯了,快点儿醒醒酒,回家!”

“嘭”的一声巨响,张云雷吓得一个激灵,杨九郎的拳头将桌子砸碎半扇,抄起酒杯“啪”地扔碎在张云雷脚边,“回什么家啊?我让你走听不懂啊?滚能听懂么?!我让你滚!!!滚!”

他吼得青筋暴起,起伏的胸膛像一具破旧的风箱。

张云雷静静地看了他半晌,嘴巴抿了抿,突然转过身去,一手捂着脸。

杨九郎看得清清楚楚,他在偷偷的抹眼泪。

杨九郎心里疼得厉害,也想掉眼泪,看张云雷瘦弱的发着抖的脊背,硬是忍住了。

“废话少说,赶紧滚!老子玩儿腻了,看着你就心烦。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。老子不是你爷们儿,别跟个捉奸的娘们似的!该哪儿去哪儿去。你不丢人我还嫌你丢人呢。”

张云雷转过身,眼睛已经红了一片,眼皮轻轻一抖,泪珠就刷刷地滚落下来,“闭死你那个嘴!杨九郎,你别在这跟我逞凶斗狠的,我知道你为什么让我滚,你少搁这给我演戏。我今儿还就告诉你了,我离开你我就是你孙子!”

“你……”杨九郎气到语结,抄起酒瓶子作势要砸。

张云雷不依不饶,指着自己的脸,“来来来,你往这儿砸。杨九郎,厉害死你了!”

酒瓶子应声而落,杨九郎红着眼睛瞪他,“你是不是傻?张云雷,你他妈是不是傻?”

张云雷涩涩一笑。你才傻呢。有我你就能活命,你撵我走干嘛呀。

你怕连累我,我还怕你死了呢。我就是喜欢你喜欢得命都不想要了。我找谁说理去。

杨九郎头上的吊灯突然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
张云雷瞪圆了眼睛,飞身向杨九郎扑过去。

“啪”地一声巨响,那盏硕大的吊灯陡然砸在地上。杨九郎背抵着墙壁,张云雷细瘦的身子在杨九郎怀里。琉璃饰品锋利的碎片割伤了张云雷的嶙峋的后背,水蓝色的大褂洇出了一片殷红的痕迹。

杨九郎抱紧了张云雷,埋首在他肩窝,“完了,磊磊。你就剩一条尾巴了。”

张云雷在惨痛的余韵里回手拥抱杨九郎。

“我没事,真的,我好着呢。”

杨九郎按着张云雷毛绒绒的头顶,使劲儿压向自己。

张云雷眨了眨红透的眼睛,小声说,“杨九郎。你多大了啊?可不带哭的啊。”

老话说得好,男儿有泪不轻弹。

只是未到伤心处。

12

张云雷将上辈子的事也都告诉杨九郎了。他们俩面对面地躺在床上,张云雷枕着杨九郎的手臂,杨九郎环着张云雷的腰,和着张云雷温柔的嗓音,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。

前辈子的事,本该是水中月镜中花,看不真切,可随着张云雷的讲述,硬像是方才完整地走过一遍。

张云雷本意是告诉杨九郎,他这辈子的事儿是因他而起,他俩早连在一起了,没有谁欠谁,没想到杨九郎苦着张脸说,“我怎么总害你。我上辈子就害你。”

张云雷抵着他的额头,轻轻地摇头。

“怎么能是你害我呢,分明是我这个没正事儿的神仙害惨了你。”

不提前世,只看这两百多年,他避世修炼,一切顺遂。杨九郎却因劫难世世早亡。天命天罚最是严苛。在他闲云野鹤之时,杨九郎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了多少苦。

他想都不敢想。

如今他只剩一条尾巴,杨九郎却还有一劫。张云雷做了最坏的打算——他们两个人中间,只能活一个。

他希望杨九郎活着。

这件事,张云雷没告诉他。

13

最后一劫应在一个寒冷的深夜里。

杨九郎还在睡梦中,突然被一阵剧烈的摇晃惊醒。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,就被身旁的人粗暴的推到墙角,身体也被那人抱在怀里。

摇晃仍在继续,墙面开始出现裂痕,上当的瓦砾大块大块的往下落,突然一声巨响,房梁轰然倒塌,在纷杂的地动声中,惨叫声也划破天际。

杨九郎彻底惊醒了,他被困在墙角,身上压着一个张云雷,空间很狭窄,视野是全黑的,身上的睡衣已经被冷汗浸湿,全身上下到处都冰凉凉的,只有胸前那一块,像揣了炭一样,暖融融的。

张云雷在他怀里。一声一声的喘着粗气。

“磊磊!磊磊!你没事吧。”

张云雷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,脑袋抵在杨九郎额上,轻轻蹭了蹭。

“九郎,这关咱们过了,从今以后,你再没有劫难了,你高不高兴?”

杨九郎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一点不同寻常,慌得直问他怎么样,却被张云雷一把握住手。

那细腻的手心诡异的黏腻着。伴随着一股很浓重的血腥味。

张云雷晃了晃手,还在轻声说,“九郎,你以后都不用担心自己英年早逝,可以放心娶个漂亮媳妇,再生上几个大胖小子,然后和你的漂亮媳妇一起活到老死。”

杨九郎慌了,“你胡说什么呢?我告诉你张云雷,你就是我媳妇,别的人我都不认。”

“我才不给你当媳妇。”

杨九郎呼吸一滞,听见他继续说,“我要走了。”

“你要去哪?”

张云雷摇摇头,笑着撒谎,“成仙啊。”

他忍着剧痛,抖着声音,轻声说,“小眼八叉的,你可别……拖累我……”

他要去的是一个很远,又很冷的地方。一个人会很孤独,可他不想带上杨九郎。

他没力气说再多的话了,喉咙里有腥咸的血味。他感觉他的身体在变轻,变小,也在变冷。

好冷啊。真的好冷啊。

张云雷终于变成一只浑身血污的猫儿,躺在杨九郎怀里。他以往最喜欢的地方。

借着月光,杨九郎看见眼前那根粗长的还滴着血的钢筋,看到不远处那根带着血迹的房梁。

张云雷。

你成的哪门子的仙。

你这个骗子。

杨九郎抱着怀里凉透的猫儿,痛哭失声。

  The end

  

  

 

  

 

 

好吧还有。

  14

又是一年春好处。

杨九郎捧着杯热茶,正和杨老爷在院里下棋。

最近总有人要拉着杨九郎去梨园听戏,说是来了个姿容艳丽的名角,点名儿要见杨家九郎。

杨九郎不胜其扰,干脆拿杨老爷当挡箭牌。

刚占了胜势,突然听到树上一声细弱的猫叫。

杨九郎手指一抖,抬眼望去,一只同体雪白的幼猫正在树枝上发抖,它四处张望,一双湛蓝的眼眸。

杨九郎当时扔了棋子,一下子跳上石桌,朝那猫儿伸出双手。

那猫儿跳上他的手,不带一丝迟疑,顺着他的肩膀跳到桌上。杨九郎起身就追,那猫儿却脚步飞快,两步就没了踪影。

不是他。

若是张云雷。此刻早应该在他怀里撒娇打滚。

杨九郎失魂落魄的站在道中央,突然被一人拍了拍肩膀。一回头,水蓝色的大褂,素扇一把,长身玉立。

桃花眼儿缱绻含情,粉唇微启,笑意盈盈,语气却带着软绵绵的埋怨,“杨九郎,听说你不愿意见我。”

在杨九郎震惊的目光下,张云雷有点儿费力地走上前,施施然向他点了点头,“小生张云雷,现在城北德云社。敢问杨公子今晚有没有空,去那儿听我一曲?”

音容笑貌,一如往常。

杨九郎想笑,眼泪却先一步落下来。

 他冲上去,将张云雷一把抱进怀里,连连点头,“我有空。我什么时候都有空。”

张云雷认真地回抱他,感觉到滚烫的液体正顺着他的脖子潺潺往下流。

只要九郎还在。便是要他舍弃仙命舍弃妖身,换这一副痼疾缠身的凡人身躯,只要能与他相守,便也值得了。

杨九郎。

遇见你那一刻起,甭管我有几条命,都是你的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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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续:尘世美

良堂篇:梦中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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